我将在
热腾鱼蛋前
死去
张鲁一,中国演员。由“鲁一”拆字重组可得昵称“鱼旦”,对眉眼进行抽象派刻画可得诨名“老鹿斑比”。
老鹿斑比,一个连年龄都在百度百科成谜的吊诡男子。据某些粉丝考证,老鹿今年37岁。那么,此君便以37岁妙龄,出演了一系列辈分可当李易峰的老大哥、鹿晗的爷爷、何润东(年42)的爸爸的经典角色。这为他本就既苍劲又童真、既古朴又稚嫩的面相平添几分奇趣。
鱼旦大叔,我同校不同系的远房师兄。作为一个中关村文理学院纯人文又不是艺院的学生,那种“考上戏发现面试官是胡歌”的故事主角,永远只能是“别人家的孩子”。
所以,我决定以刘姥姥傍王熙凤的热忱开心地喊他一句:“(我的)鲁一师兄(哇)!”
我应该是张鲁一,啊不,鲁一师兄的粉。否则我不会在知道我的损友魏鼠疫竟然在跟张鲁一同一剧组吃过盒饭后,欣喜若狂地选择跟她绝交。毕竟我们之前曾一拍即合地把绝交门槛提升到了“她追到了胡歌”这样一个魔幻现实主义高度。
可是我既不是鲁一师兄的颜粉,也不能算演技粉。因为我对电视剧的耐心已经差到了有狂躁症的地步,连《琅琊榜》都至少快进掉了20集。所以他那在百八十集冗长剧集中浮光掠影的颜与艺,我大概连哔站的Cut大约都没有定力看完。我一定不配做他的粉丝,但是我又确实喜欢他,于是我为自己造了一个概念:风骨粉。
鲁一师兄的风骨,我将其概括为:广电总局应该郑重邀请张鲁一先生出演10年内中国影视剧中全部的高智商变态与斯文败类。他是一个能把21世纪松垮蘑菇头顶出西南联大少年诗人清隽感的人,一个能在阴湿囚室中伸出碎尸的双手优雅如柏林爱乐指挥的人。举手投足,自带交响音诗BGM。
《他来了,请闭眼》中,在从内到外都保持着给言情小说写批注智商的马思纯,和鄙视马思纯看言情小说、结果自己却在看《如果蜗牛有爱情》的霍建华二人的衬托下,师兄跟凯凯王的8分钟对戏,有种中戏教授来为草台班子倾情砸场的美妙张力。
从此我成为了鲁一师兄的“风骨粉”。很快,我在知乎上看到了众多张鲁一小时候在家拉小提琴,导致跟他一起学琴的伙伴天天挨揍,在北大念书上课睡觉,一醒就能画出老师课上讲的所有的画这种——建构企图昭然若喊麦的轶闻。
可是,我却突然产生了从鲁一师兄的“风骨粉”进化为“学术粉”的冲动。
论呀妈文
张鲁一师兄的硕士论文题为《戏剧排演中肢体语言的导演创作》。他年入学,年毕业,在职念了5年。真是让我隔着幽幽屏幕和茫茫岁月都依稀嗅到了他的艰辛多舛。昨天早上我叼着牙刷溜达的时候,在图书馆网站里搜出了这篇论文。就在让牙膏浸润臼齿的片刻间,我读完了,满嘴泡沫地大喊了一句——
“张鲁一论文写得好烂,我都要脱粉了!”
自诩为“风骨粉”的我,居然怀着“黑粉”一般的狡黠把它推荐给了很多朋友,并心花怒放地表示:“我终于找到了人生的出路——不会写论文了就去学演戏,然后跟张鲁一比写论文!”
魏鼠疫:“就你这德性还演戏?我看你还是好好写段子吧。”
晚上,我认真读完了鲁一师兄5年磨一剑的硕士论文。乍眼一看,这篇文章19页,参考文献4本书,并且在正文寻不到任何被参考的痕迹。可我看到一半就开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寝室大嗷小嚎:“张鲁一论文写得太特么好了!”猊犸在我背后无语凝噎:“别喊了,再喊真把自己喊信了……”
让我叹服的,是张鲁一在文中的剧目举隅,基本都是:我排的话剧、我主演的话剧,和我当年从中戏毕业的我们班同学一起鼓捣的作品。所谓斯文学问总是难逃猪八戒的经典概括:“斯文斯文,肚里空空!”如此一想,自己总以是否写得一手好文章作为审评人物的标准,真是可恶到欠扇耳光。文人写不了好文章或许是件很猥琐的事,要求属于舞台属于“声台形表”的人写论文,难道就不猥琐咩?
不过再一想——又不是我逼鲁一师兄写论文的,鲁一师兄写论文纯属自愿。猥琐,似乎也猥琐不到我的头上。
鲁一师兄论文里有描写自己排演《上帝的宠儿》(又名《莫扎特之死》)时的构思:“我发现在表现莫扎特与妻子康斯坦采调情的段落形体动作上可发挥的空间很大,而且节奏变化明显。……整体感觉要有放荡不羁又纯粹无杂的味道。越是超乎想象的不羁就越能体现莫扎特的才华横溢。由此我和演员将二人的肢体感觉定位在猫的感觉上,一起组织了一组由舔手~追逐~搂抱~侧倒~爬~拖~抓挠~用身体压等一连串动作。……在视觉的和肢体语言上让观众有放荡与纯粹并存,甚至是惊诧的感觉。”
看到这段时,小梦舟突然给我发了一张张鲁一跳舞(尬舞)的动图。鲁一师兄尬居舞台一角,姿态陶醉、浑然忘我,甩手撩脚,似一只嗑药过多的章鱼在恣意展现自我的柔韧性。我立刻把这段文字截屏给了她,梦舟绝倒,赞鱼旦为“真是放荡与纯粹并存!”“真是有放荡不羁又纯粹无杂的味道!”
“张·纯粹学者·鲁一·放荡派·灵魂舞蹈家。”
去年此时我碰巧看了电影《莫扎特传》。里面莫扎特纯乎就是个发育过剩的傻大仔,面对任何人、任何场合,都能突然仰头仿佛要背过气地蓦地一声:“啊哈哈哈哈哈!”我的导师把他这种魔性吓人的笑声称为“笑起来像猪叫”。他跟老婆的调情,是在宴会的餐桌下摸爬滚打,莫扎特的黄色字谜刚讲到酣畅处,远方突然响起了因寻不到他这位指挥而提前开始的音乐。莫扎特倏地爬起,理着失控的白色假发,神色庄严地杀向音乐厅。
莫扎特会写论文吗?
我不知道啊……
我忍不住想象鲁一师兄演莫扎特的样子。说实话,我感觉他不适合。莫扎特应该有一张白里透红如剥皮龙虾的红润娃娃脸,而他消瘦清俊。可凭他在《红色》中那种“为老婆拎菜篮”的怯懦眼神,这位兄弟的演技不可估量。
对于演员、音乐家、艺术家的生活,我永远是心怀艳羡痴迷的。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毕生难求的,毕生都在骚动。至今我仍然对本科毕业后就失学北大怀有49%的渴望,正如高三那会每天都在心中呐喊,考不上北大就“十七岁出门远游”,窃攀兰波作后尘。这种比成功来得更概率渺茫的失败,我自然心知肚明不过是在过嘴瘾心瘾。
可是,我的人生远没有走出傻冒的黎明、中二的黄昏。我时不时就爱跟魏鼠疫陈述失学后就去给山影打工、给胡歌当经纪人、给吴亦凡当助理这类根本不是从何践履的浪漫主义宏图。去年春天特别爱听钢琴曲,尤其羡慕李云迪。每每都是恨怨交加,为什么你18岁能拿肖赛冠军,而我只能拿到每年都发好几千张的中关村文理学院录取通知书。
当时我决定,下辈子一定要当个钢琴家。还想着要不要在身上刺个纹身,就纹五线谱里俏皮的八分音符,以免来生忘了这个梦想。可是我不知道应该纹在哪里——纹在肩上、大腿上,可能会暗示下辈子的我去学小提琴或者二胡,纹在手上更是毫无意义。这个念头便无疾而终。
当然,我很清楚世上一切有创造性的工作都是甜度不均的甘蔗,只能从一头开啃。——这只是“创造性工作”,毕竟讨论啃秸秆是没有意义的。思来想去,还是认为最美的年华与最最甜的收获并生是最惊才绝艳的幸福。“先甜”即可,“后苦”无所谓。
就像袁宏道总结的“人生五快活”:在极世间声色鲜谈、堂前列鼎宴宾客、藏书万卷会知音、妓妾泛舟之后,他说——
“然人生受用至此,不及十年,家资田地荡尽矣。然后一身狼狈,朝不谋夕,托钵歌妓之院,分餐孤老之盘,往来乡亲,恬不知耻,五快活也。”
赵小乙苹果没法赞赏了,让我穷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