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图书馆学报》副主编王波倾囊讲授如何写作图书馆学论文,如何投稿。文章很长,上期刊登了选题和写作方法部分,今天讲如何写才能创新、不落俗套。明天刊登投稿指南部分。
上期:王波:图书馆学论文写作投稿攻略(:研究的出发点)
图书馆学论文写作与投稿全攻略王波王波,博士,北京大学图书馆研究馆员,《大学图书馆学报》副主编
摘要作者根据长期担任图书馆学期刊编辑所积累的经验,对图书馆学的研究方法、研究规范、论文的常见问题、投稿的注意事项等提出了建议。
之二:
图书馆学写论文如何创新?
.3贵在创新
论文的价值取决于其创新性,“新”是论文的灵魂。对于人所共知的宏观情况、历史情况、负面情况可不介绍或简要介绍,如图书馆人员素质低、知识结构不合理、人才流失严重等,与事业无益,徒费笔墨,可直接谈自己的建设性意见,不要固守一反一正、先抑后扬、非昨厚今的老模式。碰到那种陈陈相因、似曾相识、俗不可耐、叙述失禁、内容空转、套话连篇的“大路货”式的文章,编辑们通常比较反感,容易一眼就将其否决了。
才子王波主编自己也勤于阅读写作
为了使论文出新,应特别重视以下几个方面的自我训练和实战运用:
.3.提炼新概念
大多数学者对炒概念十分反感,这是一种偏见。在我看来,学者应具备的才能之一就是擅长提炼新概念,通俗地说就是要善于炒概念,概念是理论的种子,理论都是从概念生发出来的,无能力创造新概念的人,怎么能指望他创造新理论呢?科学技术发达的美国是一个善于创新的国家,表现之一就是其炒概念的能力举世无双,从总统到百万富翁都是炒概念的高手,大家经常可以看到,当美国总统在某个重要场合的演讲中运用了一个新名词,马上就能引起全球学术界的大地震,而这个词不一定是个政治名词。如果您记忆不是很差的话,不难想起,风靡全球的“信息高速公路”这个词就是由曾担任美国副总统的戈尔在任上提出的。即便是在美伊战争中,美方的一个个攻击行动也都被赋予了既具有威慑力又好记易懂的名称,如“沙漠风暴”、“斩首行动”等,可见在美国,炒概念也是武夫的必备才艺。
在我们所熟悉的图书馆学领域,那些曾经或者至今仍在引领风骚的时尚概念,诸如信息高速公路、知识经济、信息资源管理、CIO、知识管理、元数据、信息构建、学科馆员、数字图书馆、后数字图书馆、知识服务、知识导航、信息鸿沟、e-knowledge、web2.0等,无一不源自美国。这一系列概念,在原有的图书馆学知识体系中难道完全没有吗?不是的,其中一部分的确是结合新技术所产生的新概念,另一部分则不过在修补旧知识的基础上,给旧概念涂上了新油彩,如知识管理、元数据等。美国同行最善于通过概念创新和分析模式创新来带动理论体系的全面更新,不但在理论上新词不断,在数字图书馆建设方面也为许多项目和产品注册了典雅的名称,如美利坚记忆(AmericaMemory)、独角兽自动化系统(Unicornsystem)、甲骨文公司、复合数字对象解决方案“桶(Bucket)”等。
邓咏秋画
反观我国图书馆界,概念创新的能力极端不足,令人汗颜。在理论上,对外开放后一味崇洋媚外,严重缺乏学术的本土化意识,对我国古人创造的概念从不放在眼里,陷入了言必称美国、亦步亦趋、步步拾荒的学术怪圈,离开了美国式概念,唯一的结果就是哑然失语、重度伤残、不能自理。在实践尤其是方兴未艾的数字图书馆建设上,也暴露出了概念创新的惊人缺席,上马的数字图书馆项目不是命名为这工程那工程、这计划那计划,就是命名为这中心那中心,因为名字太长,又把其英译名称的词首字母捏到一起当成缩写,一个“CALIS”,讲坛上的专家有人念成“开利斯”,有人念成“卡丽思”,也不知道谁的更标准,谁应该笑话谁。如果碰上一个第一次听到该词的外行,他/她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个CALIS是什么的干活,是外国美女的名字?是一种香肠的品牌?还是中国哪个航空机构的缩写?中英文溯源一番就得折腾半天。
在我们这个创造了回文诗、璇玑图,唐诗宋词万古传,最会玩弄文字游戏的国度,居然创造不出像“美利坚记忆”这样典雅的数字图书馆项目名称,简直是天大的讽刺!不知道后人看到我们今天在国家项目中玩弄洋泾浜是何感想,会不会像我们今天看到上世纪20和30年代那些充斥媒体的中英文混排的文章那样感到好玩和可笑!显然,在概念创新方面,我国的图书馆界确实也应该举一举本土化的旗帜,该出手时就出手,力争创造出也能让全球的同行欣赏或产生共鸣的有价值的概念。目前国内炒概念意识比较自觉,而且能炒出本土概念的行业的代表当属房地产业,它们炒概念的技巧俨然已驾轻就熟,每推出一个楼盘,利用温泉的就冠名“汤House”,能提供宽带网的便美曰“韦伯(web)时代”,想卖给北大教师的猛吆喝“教授花园”……煽动性的概念确实给客户们带来了改善生活质量、跟上时代的良好感觉。信息时代缺的不是信息而是注意力,学术研究特别是像图书馆学这样的社会应用性学科的研究,应该学会设法把自己的发现用最精当、最响亮的概念提炼出来,最好是中英文概念一块提炼出来,让学术界通过你的新概念就知道你的理论的大意。采用新概念容易给整篇文章的表述都带来奇崛和陌生化的效果,可以有效地消解枯燥感,增加新鲜感和可读性。
如果你消耗了大量脑细胞,沥血创造了一个新概念,就不要藏在袖筒里,像冬天的陕北人,双手抄着装闷憨,琢磨着趁人不备,当暗器一般发出,一举中在学术界的脑门上。说实话,这样做其实很难得手,倒容易被文字的流沙连人带暗器给埋没了。常规的容易见效的做法是像程咬金耍板斧一样开门见山,尽力把新概念甩出,使之骄傲地戳在标题和引言中,让编辑和读者一眼就能发现这个亮晶晶的新货。
王波摄于长沙市图书馆。他有一好习惯,去各个图书馆学习和讲课之余,总要找一个他喜欢的图书馆一角留影,留下美好的图书馆空间影像在这一点上,作者们不如多学一些新闻学知识,掌握了新闻记者们拟标题的技巧,就是修得了写作上的画龙点睛术,会让您的论文因为标题词序的调整而瞬间脱俗刺眼。举例说,某位先生写了一篇图书馆学研究对象再思考的论文,核心思想是提出图书馆学的研究对象是文献知识单元的可获得性,那么他的文章标题与其拟为《图书馆学研究对象新论》,把新概念“可获得性”留在正文而不是标题中,就不如拟为《文献知识单元的可获得性——图书馆学研究对象新识》,这样就可以让作者着力创造的新概念“可获得性”冲出窝窝囊囊的盖头而走向T形台,闪亮登场,引人注目。
当然,学术研究的炒概念是有前提的,应做到严谨,合乎尺度,不可夸大其辞、无中生有地狂炒滥炒。学术上的炒概念严格地说是提炼概念而不是乱扣帽子、哗众取宠,是为了把自己的观点和理念简洁地表达出来,显豁其特色,这与伪劣新闻中牵强附会、虚张声势、反复报道某一概念的炒法是不同的。按照惯例,学术论文的标题的字数一般不能超过20字,因此也不能为了突出新概念和论文的中心思想而把标题起得过分特指和冗长,那样新概念反而会被不必要的字词遮盖得密不透光,无疑于珍珠藏在乌贼肚——明珠暗投了。.3.2阐发新观点
学术论文不是讲义,讲义是对成熟的优质知识的汇编,可以述而不作,允许收集前人的口水,照着讲,学术论文是创造新知,交代学术史的小述是为了创造性的大作,必须从前人讲完的地方接着讲,发前人之未发,所以最忌讳陈陈相因、老生常谈、重复老掉牙的旧说。
要想灵感如泉涌,头脑起风暴,成为新话题、新观点的连环制造者,经常有学术论文顺着核心期刊满坡滚,让同行们一不小心就被您的大作撞闪了腰,那就需要娴熟掌握三板斧。
第一斧,别具只眼,细察深思。最近,我国有五位年富力强的图书馆学理论家成果丰硕,引领着学术潮流,在专业论坛和博客社区中被称为“五虎上将”,他们是范并思、李国新、王子舟、程焕文、蒋永福(咏秋按:这段话暴露本文的初稿年龄了,但是可以激励今天的后浪们)。五虎将的共同特点就是博学、慎思、明辨,能够透过纷繁复杂的现象,诊断出行业发展不前的症结和瓶颈。如范并思对图书馆精神的研究、李国新对图书馆法和信息自由的研究、王子舟对知识援助的研究、程焕文对晚清图书馆史的研究、蒋永福对制度图书馆学的研究,都是瞅准了我国图书馆事业发展或者学术研究的空白点、软肋或者说是七寸,猛然发力,以大胸襟、大格局的醒世恒言、喻世明言、警世通言来救学济业。
第二斧,面向未来,把握先机。优秀的学者对新事物总是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敏感,善于观察专业大势,能够选准国际上最新鲜、最前沿的热点,开展研究与对话,如刘国钧对MARC的引介,汪冰对数字图书馆的研究,董小英对知识管理的研究,刘嘉对元数据的研究等。这些研究犹如诸葛亮茅庐纵论三分势,具有很强的预见性和指导性。
第三斧,冷眼观潮,审视批判。真理并不一定总是站在地位高的或名声大的人的一边,也不一定总是为多数人所拥护,对既有的理论和形成热潮的东西保持审视和批判的眼光,多一些独立的冷思考,对相沿成习的东西多存一份怀疑,想想有无改进的可能,往往也可以得出发人深省之论,或拿出高明的改进方案。如黄俊贵对图书馆学研究中某些丑陋现象的批判、李金荣对图书馆学本土化研究的误区的揭示等,都起到了棒喝当下、扶正固本的作用。
有新鲜观点的文章,上品当然是具有建设性、开创性的文章,可以快速直接地推动理论创新和事业进步,反思文章、翻案文章、批判文章等可以为创新卸掉包袱、披荆斩棘,也各有其意义。
王波
.3.3切入新视角
同样的材料,由于切入角度不同、组织方式不同,就能说明不同的问题,从而产生新意。例如围绕着书籍的历史研究,如果只见书不见人,就是书籍史,如果既见书又见人,就是出版史或阅读史,如果见书见人又见场所,就是图书馆史。这些不同科目的历史所依赖的素材很大程度上是相同的,只是因为分析、重组、阐释的角度和目的不同,而垒砌出了不同的理论大厦。
循规蹈矩、习惯了纵向切苹果的人,永远也不知道苹果如果横切的话,果核的切面会呈现出美丽的五角星状,面对常见的素材,高明的学者总是能够转换一下切入的角度,就能打开别一洞天,把被习惯所遮蔽的长期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的本不应然而被误认为应然的东西揭示给我们。例如我们所熟悉的图书馆创收的大量事实素材,多数学者从中得出的结论是图书馆应该大力提倡创收,努力适应市场经济,实行一馆两业、以文补文;而少数学者却从中看到了对公共图书馆精神的践踏、对社会信息保障制度的背离,批判这种集体非理性的传染性失误拉大了社会信息鸿沟,疏远了弱势群体,侵犯了部分读者的合法权益,消减了图书馆的政治优势,反而陷图书馆于不义,使图书馆全盘丧失了政治、精神、道德、人文、制度的立足点、制高点,损害了自身的生命力。显然,后一部分学者是站在绝大多数读者的立场,以历史的眼光研究问题,而不是从惯常的图书馆员的短视的角度研究问题,结果在众声捧扬中发现了潜在的危险因素,所以他们的结论更催人警醒,更有益于事业的长远发展,当然也更具创新性。
王波在福建做讲座
.3.4列举新举措
新观点需要由新论据来支持,对图书馆学论文来说,新论据通常不是史料也不是经典著作中的言论,而是图书馆工作中的实践经验。实践经验可能很多,但不能全部拿来,过度堆积容易造成“叙述的失禁”。作为论据的实践经验最好是新近采取的新举措,新举措的例举也是有讲究的,不仅可以列举已经实现的,也要讲理论上可行,未来能够实现的,即所谓的思想实验,如RFID技术在图书馆到底可行否,如有现成的成功运用的例子固然很好,如果没有,周全地设想一下应用前景也是有一定的说服力的。另外,有些新举措,如果成功开展的不止本馆一家,在谈本馆经验之前,最好也介绍一下著名的图书馆的做法,以提高论文的普遍性和代表性。如推荐书目的编制,北大、清华开列的书目可能更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