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SmartInnovation作者：姜红丙
今天我们聊聊如何组合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方法理论。除了“组合”还有其他说法，例如，整合、综合、集成、拼接、拼凑等。在现代汉语词典（第七版）中各词语的含义如下:
虽然使用一般词典来讨论学术问题有些牵强，但是至少这样能给我们一些sense：“组合”可能是这些词的公分母。
那到底什么是理论组合呢？我们先把这个问题说清楚。理论组合至少有四种含义。
图为作者自制
第一种：方法理论为主型组合
理论组合的目的在于对方法理论的贡献，对领域理论则没有明确的目标。
为了理解理论组合的第一种含义，我们先看一下杜世洪对理论拼接的批评：
有些学者把国外的Ａ理论和Ｂ理论拼接在一起，形成一个所谓的解释框架，用来研究具体的语言事实。研究题目多为“汉语中ＸＸＸ的ＡＢ模式研究”或者“ＡＢ模式下ＸＸＸ的研究”。这样的研究，所谓的“新”只表现出两个不同理论或范式的拼接，但是这种“新”法并不太符合科学进步的基本要义，基本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理论创新，只能算实践上的一种“新”做法。这正如在近视眼镜上添加一副太阳镜片而得到的“近视太阳镜”看上去是新玩意儿，但这个“拼接物”根本没有反映出“近视眼镜”和“太阳镜”各自的创新，即无理论突破，又无范式转变。因此，依靠这种拼接而成，用来解释某类语言现象的ＡＢ模式，也只能是一个模式，并非新的范式。当然，若能把Ａ理论与Ｂ理论进行有机整合，而非简单拼接，并从中推导出新的Ｃ理论，这算得上范式转变，属于理论创新。
杜世洪.语言研究的范例与范式[J].当代外语研究,(03):26-38.
如果杜世洪对所谓的理论拼接描述不详细的话，请接着看王震对拼接的描述：
随着研究内容越来越复杂，很多研究会使用多个理论。关于是否可以在一项研究中使用多个理论，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一般认为，能用一个理论就不用两个理论，能用两个就不用三个；而如果需要用到三个以上的理论才行，那可能要考虑研究问题是否是一个聚焦的故事了。实际上，如果要用多个理论才能讲好故事，或许应该反思我们所要讲的故事是不是太散了，或者故事是拼起来的。
当然，试图对解释视角进行整合和比较的研究例外。但需注意，仅仅是基于N个理论提N个中介变量，这种研究不能称之为“理论整合”。如上文所述，因为每个理论都有潜在假定，即便可以使用多个理论，也需要清晰阐明为什么它们能在一起使用。否则的话，就会出现理论碎片化的尴尬局面，即针对“D调节A→B→C”这一研究模型，作者使用X理论论证A和C的主效应关系，使用Y理论论证B的中介作用，使用Z理论论证D的调节作用。
王震.OBHR研究中“理论应用”的6个误区[J].中国人力资源开发,,37(08):2-3.
很明显，杜世洪和王震的观点相似，他们期望一项研究对方法理论有所贡献，这就是理论组合的第一种含义。特别是，王震称这样的理论组合为“理论整合”。类似地，也有学者称其为“理论综合”或“理论集成”，这些叫法听上去似乎比理论组合更高大上一些。
这种高大上的组合是什么样子的呢？赵鼎新给了我们一个例子：
比方说，我们经常会听到“现在的青年人缺乏生活自理能力”这样的言论。我们也会经常听到对以上观察给出如下的解释:“他们都是独生子女，从小被父母和祖父母宠坏了”。这个回答的背后其实是一个仅在家长子女关系下才有意义的特殊机制:家长越宠子女，子女就越缺乏自理能力。其实，社会学杂志发表的大量建立在机制解释基础上的文章所刻画的都是一些只在某些具体案例中起作用的特殊机制。
二战以后独立的第三世界国家一般都会采取进口替代策略来生产原本要从西方发达国家进口的工业产品。为了保护新兴产业，这些国家都会对本国产业进行大量补贴，并对国际同类产品加收关税。其结果是虽然这些国家能生产一些新产品，但是它们的产品质量相对较低，造价高昂，难以与国际上同类产品竞争。我们可以从这个例子中总结出如下机制: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一个国家的保护壁垒越高，被保护产品的成本就越高，在国际上也就越是缺乏竞争力。这也是一个特殊机制，因为它只针对进口替代产品的竞争力这一问题有效。
这一例子和前面的那个家长子女关系的例子刻画的都是特殊机制，但它们所揭示的规律却很相似，并且可以抽象成一个与原有案例无关的更具普适性的机制:任何形式的保护都会降低个人或者组织的自立能力和竞争力，并且形成被保护方对保护方的依赖。以上例子是想告诉读者，在发现了一个特殊机制后应当怎么通过抽象思维来获取更具有普适性的机制，从而增强研究的理论意义。
赵鼎新.论机制解释在社会学中的地位及其局限[J].社会学研究,,35(02):1-24+.
我们稍作解释一下，赵鼎新在这里展示了三个理论。
理论A：家长越宠子女，子女就越缺乏自理能力。
理论B：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一个国家的保护壁垒越高，被保护产品的成本就越高，在国际上也就越是缺乏竞争力。
理论A和理论B经过整合、综合或集成，得到了理论C：任何形式的保护都会降低个人或者组织的自立能力和竞争力，并且形成被保护方对保护方的依赖。
大家意会即可，想要了解更多理论整合的讨论可以看看这篇文章：Wagner,D.G.().TheLimitsofTheoreticalIntegration.SocialJusticeResearch,20(3),-.看这篇论文需要的一些概念基础：Wagner,D.,Berger,J.().DoSociologicalTheoriesGrow?AmericanJournalofSociology,90(4),-.
第二种：兼顾方法与领域理论型组合
理论组合不仅想对方法理论有贡献，还想对领域理论有贡献。
截图来自(Chaker,Walker,Nowlin,Anaza,)
大家来看上图所示的例子。自变量是“销售经理的外表吸引力”；中间变量是“销售员对销售经理的情感承诺”，大体上指的是销售员对销售经理的一种情感依附，表现为销售员对销售经理具有强烈认同感；结果变量是“销售经理的可信度”；调节变量是“销售员的资历”。
这个例子主要研究“销售经理的外表吸引力”是如何影响销售员对“销售经理的可信度”的。研究所依托的主理论是信号理论，外表吸引力是一种与情感相关的信号。销售员捕捉到这种信号，对销售经理产生一种情感承诺，进而获得对“销售经理的可信度”的判断。
作者们在文中组合了三个理论，另外两个是内隐领导理论和权力理论。他们是怎么做的呢？通过调节变量“销售员的资历”。这个调节变量在两种不同理论的解释框架下产生了矛盾的推理结果。
根据内隐领导理论（implicitleadershiptheories），资历浅的销售员在判断销售经理的可信度时，主要依销售员脑袋里已有的一些框框（例如，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贼眉鼠眼一看就不像好人；销售经理应该是西装革履、仪表堂堂、能说会道等等）。由于销售员的资历浅，他脑袋中用于判断销售经理可信性的框框也是简单的，能捕捉到的信号最主要的是销售经理的外表吸引力。随着资历的增加，销售员可以用更多的信号来判断销售经理的可信度。所以外表吸引力在资历浅的销售员那里（对销售经理产生情感承诺时）起的作用更大些。
但是故事没有这么简单。
从权力理论（powertheory）来看，在一个资历浅的销售员判断销售经理的可信度时，销售经理的职位或角色起着主要的作用（是主要的信号）：①公司既然让他做经理，他肯定是有两把刷子；②我还是销售新手，一窍不通，还等着他教我怎么搞营销呢；③他决定给我发多少奖金。当资历增加以后可能会明白销售经理这个职位不仅仅是由于某个人的专业知识决定的（这个销售经理就那两把刷子，原来他是老板的弟弟）。此时，外表吸引力开始扮演着比先前更重要的角色。因此，外表吸引力在资历深的销售员那里（对销售经理产生情感承诺时）起的作用更大些。
那到底是咋回事啊？出现了相矛盾的推理，作者们要看看究竟。大家有兴趣的话读一下原文。
这项研究一方面对sales的文献（领域理论）有贡献；另一方面对方法理论也有贡献（把内隐领导理论和权力理论拉到信号理论的框架下PK了一下，得到了一些更深的理解）。
第三种：领域理论为主型组合
理论组合的目的在于对领域理论的贡献，对方法理论则没有贡献。
截图来自：范晓春.移动图书馆用户使用行为意愿影响因素实证研究——基于信息生态视角的分析[J].图书馆学研究,(14):85-93+11.
我们看上面这个例子，作者组合了信息生态理论和TAM，得到上图所示的领域理论，丰富了高校大学生对移动图书馆的使用行为意愿的解释（领域理论），但是这项研究对信息生态理论或者TAM都没有理论贡献。
第四种：综述型组合
对方法理论没有明确的贡献目标，对领域理论也没有明确的贡献目标，是一种综述性质的理论组合。
截图来自Li,J.,Larsen,K.R.().EstablishingNomologicalNetworksforBehavioralScience:ANaturalLanguageProcessingBasedApproach.ICIS.
大家看上面的例子，作者们想对paper1和paper2中的两个理论（概念模型）进行组合，首先得判断这个理论中有没有相同的概念，如果有就可以组合。当然，作者们并不限于组合两篇论文中的理论，他们要组合的是文献库中所有能组合的那些理论，形成一个nomologicalnetwork（概念网络）。这与计算机科学里面的知识图谱构建是一样的。
为什么要进行这种组合呢？大家是不是对如何找理论特别苦恼啊。如何找到与研究问题相关的理论资源呢？问一个更具体的问题吧，如果我有一个概念，任意的一个，怎么才能知道这个概念的前置变量有哪些，后置变量有哪些啊？如果我一篇一篇读文献，那要到猴年马月啊；上次我们说过可以用CNKI句子检索功能或者book4you.org的全文检索功能，效率是提高了一些，但是还得一条一条地进行记录筛选啊；这里讲的理论组合就帮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截图来自Theory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