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术后病人快点可以喝上好喝的粥
在骨科3周,第一周白天夹杂着培训,晚上回去啃精神病,第二周请了五天假去参加我的升学夏令营,可以说是第三周才开始好好上班,也因为实在对骨科专科内容不熟悉,自觉没多少提升,不过是换药拔管写病史的技能点upup了而已。
刚进外科分床位的时候我就感觉到有丝丝奇怪,实习同学只管床位病人的病史,而不用开入院医嘱、检查,甚至可以在没有见过病人的情况下根据医嘱推测ta发生的事情,从而完成除入院和首程外的病史;而一个组的所有床位的医嘱,交给了2位轮转医生开,或许这样可以提高工作效率,但也会发生管床医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病人今天要做什么检查的情况,也鲜有医生在查房换药以外的时间到自己的床位上询问病人的情况,很单一的,把手术能解决的问题解决了,就达成了入院的目的。
我想:啊,外科是这样的呀。
毕竟先在内科待了3个月,有些先入为主吧。
第一天入科去示教室参加交班的时候,在这个男性外科医生聚集地里,感受到了被雄性气息包围的强烈不适。虽说很久没有看到过人高且不丑的男性了,但是看到他们有些神态表现得仿佛“运筹帷幄皆在心中”的模样,我品出了一些些来自他们眼神的优越感(例如:哈,这手术只有我能做),于是心里生出一丝小小的排斥。仿佛有雷达在告诉我:这里不是个女孩子容易生存的地方。细观在这里轮转的女外科医生,有一些共同的特质,比如说话直接,动手麻利,性情豪爽,不由疑惑,怎么没见着温柔细心耐心的?想在接下来的科室观察一下内外科医生的性格特点。
夏令营结束后的周六,上医院值班。五天没有来上班,床位病人翻了个样,尚不清楚他们的诊断,不清楚是周几做的手术,只是机械地接到任务:xxx换药,xxx拔管。我:好。
一个星期没有见,5床小姑娘的右腿没有了。我怔了怔,对她和家属说,今天管子可以拔掉啦。她没有看我,转过头去,拿起枕头边的玩偶,把它盖在眼睛上。擦碘伏、拔管的时候没有喊疼,只是无声地抽泣着,我看到泪水滑落她白净的脸。
一个星期没有见,12床小姑娘的右手臂也没有了。她带着笑正坐起身在看手机里的动画片,看到我之后立马对旁边的妈妈嘤嘤嘤,“医生来拔管了,妈妈我怕。”我安抚她。虽然一直嚷嚷着轻点,好疼,但两眼一直滴溜溜转,看起来可精神,管子拔掉后直直地盯着自己右肩的伤口,说,“我都12岁啦,不可以再哭,其实也不是怎么疼嘛。”完事之后她妈妈说,谢谢姐姐。她便笑着看着我说,谢谢姐姐。
我想这真是一个乐观的性子,那天下午她爸爸也来了,爸爸妈妈都在床边陪着她,说一些不着边际但孩子听着有趣的话,一天后便快快乐乐下地出院了。相比我很担心5床的小姑娘,经常摸着自己的残端,一有人来就把玩偶挡在脸上,我很想对她说些话,但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希望她们出院后继续自己的生活时遇到人的都是小天使,但也知道她们必然面对异样目光和更加艰难的日常生活,要学会一只手做两只手的事,要用一条腿撑起所有的重量;我希望有人可以帮她们做一些心理辅导与治疗,来预防残障儿童发展出精神心理障碍,医院没有这样的业务,也不曾有任何人和家属谈过,“孩子今后要怎么去生活”类似的话题。所以这不是医生做的事吗?
一个星期没有见,38床还没有走。他是骶骨肿瘤全身广泛转移,一个最大的肿块已经全部占据盆腔,日夜大喊腰酸腰疼,父母日夜在旁照顾,也没有什么怨言。先前给他的引流管换药后,他母亲问我要一块敷贴,说晚上渗出多的话她就自己换了,我确实多拿了一块,便给了她,她便一个劲儿地说谢谢谢谢,还问了我的姓。这周回来上班,她看见我,就喊我,小汤大夫,上周没来上班吗,没看见你。我笑了笑说是呀。
晚上他仍在病房里喊疼,一个六人间的不分男女的大病房,我过去看,也是没法。听到旁边一个中年女病人掀开被子往外走,到护士台大叫,“我能不能换房间,不换我住不下去了!”情绪非常激动,旁边有病人和家属都来看。我过去和她说,他也不容易,大家互相理解一下。没想着她更激动了,说谁比谁容易?撩开她的病号服给我看左侧腹部一道疤,说我的一个肾都切掉了,我一个人照顾我小孩的时候!我看着她沉默,我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她气呼呼地回了病房。是一种拿不起水杯的无力感。
“IfIhadbeenGod
Iwouldhaverearrangedtheveinsintheface
tomakethemmoreresistanttoalcoholandlesspronetoaging”
——《DéjàVu》RogerWaters
有件小事提一下,给12床拔管的时候,她妈妈拿出手机问我能不能录像,给她爸爸看,我说那你拍你女儿就好了,不要拍我。后来操作时发现她的镜头一直对着我的手。于是我停下对她说,最好不要拍了。给她爸爸看的话你们等会视频好了。她讪讪地放下手机。我能理解她的行为,但也不得不要提醒自己提醒大家,首先要保护自己。
第三周的周五,也就是前天,在骨科的最后一个班以及最后一天。我见识到了一个人能痛成什么样。
他在周三做了右下肢的截肢术,是我在骨科看的唯一一场手术,毫无美感的,颇具破坏性的场面还历历在目。
前天傍晚五点多的时候,上级刚帮我们点完晚饭,坐等好吃的送过来,他的母亲直接推开医生值班室的门,面色紧张,说医生你们来看看,我儿子好痛啊。我和一班老师立马过去,见到他面色苍白,大汗淋漓,嘴里碎碎地念着,好疼,好疼……家属说是吊了最后一瓶水(铁剂),敷了这个(皮硝)之后出现的,说,“你们是怎么搞的,前面两天吃饭都好好的,今天成这样了,为什么要敷这个,为什么要吊水,你们没有责任心……”我向她解释皮硝的用处,她抹着眼泪,哭着大喊“没疼在你们身上,你们当然不心疼。”我,再次沉默了。一班老师初步判断引流管是通畅的,去开曲马多了。我在床边,脑子疯狂地转,也转不出什么。感染?没发热应该不太可能;血肿?怎么判断活动性出血?我什么也不知道。他疼地要坐起身,他母亲扶着他抱着他的头哭着,32岁的他面色狰狞,无法抑制地喊疼,一只手在空中挥舞仿佛想要抓住一根救命草。我怕他手碰到伤口,便抓住了他,于是他便捏着我的手,当即感觉自己的手要被捏变形了。这样,这样的疼。我抽出我的手,让他握着床栏。
打完曲马多后,和家属说等等就会好些了,我问一班,要不要拆开来看看他的伤口?一班也说不清,直接请示上级。过一会,又见家属急匆匆地跑出来叫我们,说快来看看!那一瞬间我真的紧张翻了,我们小跑过去,见他大喊着,大哭着,想要呕吐。曲马多并没有起作用。一班开始拆开他残端的头套,我跑去拿血压计、指脉氧的时候见护士姐姐把心电监护都带来了。于是拿血气针去抽血气,颤颤巍巍,扎了2针算是扎到了。太紧张了。索性生命体征一切平稳。
不久二班来了,拆了伤口看到肿胀的残端,喊来急诊b超医生,看看内部有无血肿,疑似探到一个之后诊断性地穿了一下,并没有新鲜血液出来,终是排除了动脉活动性出血。和我们解释说,大概率还是神经痛吧。全身最粗的坐骨神经一旦被碰到,肿胀的组织也好,放在里面的引流管也好,就会非常非常非常疼。
最终还是一针吗啡下去,疼痛缓解了。
第二天上午我下班了,但仍在工作群里看到关于他的情况,渗出严重、残端肿胀,今天报血红蛋白危急值了,需要输血。我能想象到他的母亲是如何的伤心无措,手术以来她便一直愁容满面,双眉紧皱。她说的是对的,没有疼在我们在意的人身上,我们便不知道有多疼。
在外科好疼啊。
.09.05
不想写了
淦,忘记去晒衣服了
小彩蛋:
在骨科按要求整了个教师节视频,对于从不拍合照的我们组来说是个珍贵视频了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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